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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江南小说】一路沉寂,悄然已远

来源: 静心文学城 时间:2022-04-24

【一】

在这个夏天快要过来的时候,她看见记忆里的玉兰花在掌心大片大片迅速地凋落。

悠悠扬扬,一波三折,不复纯粹境界。无知无觉已被逼到路端,如风弥留树梢,无精打采的细枝末节。她对自己说,要冷暖自知。生命被搁浅于冷暗的巢穴,只因寒冷未曾彻骨,还裹在温暖的外衣下面,可以回望来时的旅途,只是依然会感觉无所适从。

她记得自己的二十二岁,席榻未凉,身影未远。一个看似突兀的时光,随手抽了把单刀,赴了趟饕餮盛会,无声的月夜,不见走鸟簌簌飞起,縻烂已及的时间不再让心灵做一丝一豪的挣扎,如蝉一样静静回到茧内,沉寂为榻,静默为被,甘心遣卷,做了囚禁的茧。

身体里因为没来由的想念,如藤萝般反复纠缠,不甘不就,不上不下,才下眉头,却上心头。村口荒地里的玉兰花,久别了一段漫长的时间,再度捧在手上,依旧能够让心盛开成它们的样子,洁白的花瓣,一片一片半开半合,无精打采,未雨绸缪,将凋未凋。

她如往常一样去药店抓药,站在柜台前闻着陈旧微茫的气味,兀自低下头,看见自己白晰的双脚,紧裹在明显不合称的鞋里,美得不忍心。没有多余的话,只是把捏得紧皱的单子递过去,流海很碎,挡住光线,身体消瘦,有些失衡。她捏紧外套的衣角,目光追着药店阿姨抓药的手追不回来,稍一恍神,只是听到前方顿重的声音:逃夭,你妈妈的病好些了吗?

抬起头,阳光一瞬间倾泻而来,感到难以担当,就像所有未按部就班开始和结束的感情,只会在心里留下印痕。

然而这温暖却正是她所需,如此彻底的抵达,知不是为自己而来。只要被温暖包裹,即使身处天寒地冻的冰雪极地,亦能感知到从骨血里涌现的力量,可以支撑独自走很长一段路,跳过黑暗的泥淖,到达明亮的彼岸。

药店里是各种药材混杂的气息,她皱眉,跳过问话,低头不语,伸手从她的手里将药方单子和扎好的药接过来,细细检查。甘草、田三七、朱砂、杜仲、夏枯草、冬花、雪里红、云木香、黄芪、蓝实、白术、赤芍、绿薄荷、青皮、紫苏,不用细想,几乎一口气能够背下来。提药转身就走,听见身后细细绰绰的声音:胡家这小女长得还算标致,打小就聪明伶俐,可就是心高气傲,命格不好,不是福相。

走在路上,忽然感觉趾尖钻心的痛,才想起出来的时候太急,穿了一双母亲的鞋。低头看见自己洁白修长的脚,以及明显不相称的鞋,压抑的感觉透过脚尖紧窜脚心,然后直达心脏。

她顿在那里,仿佛有所遗失。感觉有一种东西,好像遥远不可及,又像近在身边,似在身外,又似在身内,一直在牵制着。抬头,阳光直直射进眼里,夏天已近,热气已经扑天盖地。这座古老而沉顿的城市,季节的变迁,容颜虽不至于像浓妆艳抹前的千疮百孔,该来的时候却也肆无忌惮。树叶针形,不是很细,偶尔有婆娑的光线透过树叶细细碎碎地漏下来,洒在皮肤上,隐于血管里,有种异样的冲动,扑簌簌往脸上冲,青一块,红一块.

走到村尾的时候,在一家花店前看到人影绰绰,远远望去,三三两两春风化雨般的面孔,各色各样的花姿态万千地堆在店门口,吊兰隔三五米吊在半空中。不知道因了什么冲动,她想都没想就走进去,看到一盆还完好无损的玉兰花,安静而美好地盛开,她暗压住心底的欢喜,走上前去,指尖轻轻地滑过,在洁白的花瓣上娴熟地游走,微凉的抵触,仿佛在风中奔跑,玉兰大朵大朵的花瓣轻轻飘落,落在脚踝上,皮肤上,清凉而悸动的欢喜,紧贴每个细胞,游遍全身。再看那盆美丽而洁白的玉兰,为这美丽,几乎忍不住失声。

转身欲逃,付完钱,抱着玉兰快步奔向出口,却在门口撞上某一不明物体。她抬头,然后惊措,脸上的表情于瞬间断裂,重组,再断裂,再重组。而对方看清楚眼前的这个女子,显然也惊住了。

他说,没想到是在这再见到你。

她笑,却依旧无法抑制内心的失落。

三年来,*一次见到记忆中那张无比熟悉的脸,以这样的方式。错落于时间,所有的一切不过被定格在尴尬之中,内心的沮丧抵过了任何情绪。

对方依旧是那时的容颜,干净的五官,明媚的微笑,只不过多了些成长的烙印。

她定了定神,准备走上前去,抬头看到从他身后走出一个年轻明亮的女子,走过来挽过他的手,小鸟依人的模样,一切不言而喻。

她顿在原地,隔着一程粗劣的江水,你是我不能回去的原乡,与我坐望于光阴的两岸。貌似是断裂了。

他微微笑,本来是要联系你的,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看见你。他自然地拉过身边女子的手,这是我的女朋友。

她迷茫,眼神若有若无。

隔着一程水,你是我回不去的似水流年,我是你倒不回的此间年少。彼此是他的似锦流年,如花美眷。所有的一切,坐于光阴的两岸,像海洋对沙滩许下的承诺,遇合尽兴。不再是十九岁那年,站在宿舍楼下面端着一碗热的鱼头汤喊她夭夭的少年。尽管她还是那时的女子,眉目清澈,玲珑剔透。

她笑,想说什么,终究放弃。举了举手上的药,然后飞速离开。她自己都不知道,这是事实,还是借口。

想起某人写在书里的那句话,关于你生命中的山盟与水逝,经书日月,粉黛春秋,我都听说,在清茶余饭后。关于你的身世,明明是锁在梦土地,半生漂泊,行岁未晚,竟令我思谋!什么样的人,才能与秋水换色,什么样的情,才能百炼成钢绕指成柔?我似乎看到年幼时的你,已然把自己想象成你的海市蜃楼,你愿意为我成为执戟侍卫,为亘古仅存的一轮日月,奉献你绚霞一般的初心。

如此初心,轻易便忘记了给自己的告诫,只需孤单的时候渴望有人陪。给自己定下的规则,不轻易言爱,因了这规则,不敢逾越半步,彼岸始终游离在边缘,渴望孤单时候的陪伴,落泪时候的肩膀,一切都不过是渴望而已。不曾想过,有朝一日,自己也会身陷囹囫,被这种隐隐绰绰的感情禁锢终身。

而那些语言,从未表达的山盟与水逝,不过是模糊的印象。

你为我执戟守护,这样绚霞一般的初心。若是加上时间,不知是过去,现在,还是未来。

【二】

所有的感情,不免两地分割。

都甘愿作牛朗与织女,借每年七夕来圆满翘首以待的企盼。漫长无声的等待,心里有狐疑,明确的感知有确定,于是甘愿做个不谐世音的痴情因子。

借了那句古诗:两情若在长久时,又岂在朝朝暮暮。

深知情爱在岁月里的流转,不会像剑戟一般坚固,无须附与无尽的忍受。她未等待,便趁早割断。

经不住似水流年,逃不过此间年少。太多转身就忘的路人甲,没有谁有义务陪你蹉跎年华,散落天涯。终于承认,所有未曾按部就班开始和结束的感情,天光云影,刹那交逢,已留伤痕。

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。是控制不住的哀伤,还是忍受不了错失缓缓来迟的浅薄幸福?始终不得而知。

想起往事,总难避免对劣迹斑斑的种种感到辛酸,这亦是她拒绝回首的原因。像心里无意藏了无数根细小的针,在反复的剥削之中渐渐显露,芒刺毕露,锥心刺骨。

记忆中南方潮湿而燥热的夏天,漫长而略显美丽。诺大的校园,没有家乡香飘不断半开半合的玉兰花,林荫道上站满了婆娑的香樟树,微风一过,树叶发出细细细碎碎的摩擦声。她走在上面,半夜思及旧事,辗转反侧,难以入睡。起来独自绕着跑道一圈一圈奔跑,裙子的下罢蓬松散开,大朵大朵洁白的玉兰花从身体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,扑籁籁落下来,沾在未穿鞋的脚丫上,如晨露沁凉。

遇上他,没有所有如小说中熟悉的按部就班的开场。她跑累了,抱着脚蹲在草坡上休息。他鬼魅般走过来,坐在她旁边,昏黄的灯光投下来,照出他锋利的侧脸。良久沉默,仿佛故交。她转身欲走,他问,逃夭,桃夭,桃之夭夭,多好,为什么会是逃夭呢?

她不予理睬,转身就走。往后的日子,依然如常走在香樟婆娑的小道上。看着别人分分合合,喜怒哀乐,独自品尝。再次见到他,她看到他对她笑,清浅的笑容,还是那天那个问题,她拒绝回答。后来,他通过各种渠道拉近与她的距离,约她吃饭看电影,她拒绝,他情知她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子,寻觅寻常的幸福。得知她喜欢阅读,找来各种难找的书送给她,她拒收,他没有办法,问她为什么。

她情知自己不愿意有任何意外的开场,所有看似美好的外衣,不过用来包裹骚动的心,终究栓住的只是虚空,仿佛树木向四季承诺,荣枯随现,海水对沙滩承诺,分合即兴。初开暖风遣卷温暖,内心无端柔软。她避开他的眼睛,叹息,不要对我太好。

他不说话,大担地拉过她的手,从旁边摘下一株桃花,一片一片把它捏碎,落在她手心。他说,即可不死,而离散不相见,徒使两地望眼成穿而骨化石。当时只是觉得惊讶,像中文课上评解古文一样,形而上学以真情流入咯血恸人这样的句读带过,此时想起,竟有些微的刻骨铭心。

慢慢学着不再对他处处相对,只是依旧保持距离。直到那次偶然生病,在宿舍睡了三天,旁人照常上课下课,无人问津,心里有些微的酸楚。某天半睡半醒之中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。她隔了窗户望下去,淆然看到他的微笑,以及眼里的溺爱。

经年以后,关于他的记忆,很深刻的停在那一页,少年手里抱着一保温瓶,站在楼下,仰着喊着她的名字:夭夭,夭夭。想起之前他给她读圣经中的话,爱是恒久忍耐,又有恩慈,爱是忌妒,不自夸,不张扬,不做害羞的事,不求自己的利益,不轻易发怒,不计算别人,不喜欢不义,只喜欢真理,凡事包容,凡事相信,凡事盼望,凡是忍耐,爱是永不止息。

她听着他抑扬顿挫的声音,已然落泪。

回过头,已不见他们的身影,她再次抓紧了手里的药,朝村口走去。

想起很久以前父亲的话,在她即将远离家乡的前夜,父亲再三叮嘱她到达后要将脚下的鞋脱掉,就像古代那些女子出嫁一样,不能带走娘家的土壤,那样不会过于念家,误了学习。

后来她隐隐明白,父亲要她该放下的时候就要放下,这巨大的包容的恩慈,竟感觉无以言对。她亦明白,不会刻意去记得,刻意去遗忘。

只是再见到他的时候,她终于明白,不曾遗,何以忘?

从他身边经过,她闻到他身上干净而纯洁的气味,心里有些微的失落,突然很想哭泣,却仿佛早已忘了如何哭泣,很终只能带笑离开,心里黯然。

天空纯净高远,云朵依旧繁盛妖娆。

她想起他们很后的日子,彼此相安无事地相处,感情有依附,但是她总是有意无意疏离,心里非常明白,都足够成熟冷静,能够担当。

很后的离开,是父亲的家书:母亲病危。匆匆返家,没有跟他告别就匆匆订票离开。在飞机上,她一直看着窗外云翻云涌的天空,突然想起父亲送她离开时的笑容,如黑暗里的玉兰花,有着别致的幽香;还有哥哥站在河的对岸的那句话,他说,夭夭,你在这里,等我回来。她抑止不住,泪流满面。

拿起手机给他发短信。母亲病危,我要回家,不知还回不回来,你不必等我。这些年,未曾甘心相对,突然发现我爱她是如此深沉。如同我爱你,害怕你不经意的伤害,所以要爱得淡定薄凉,你是如此懂我,定能将我明白,我如此想和你要一起。

关了手机,抽了电池,靠在座椅上闭眼沉睡。频繁看到沉默的父亲和微笑的哥哥,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夭夭,夭夭,你在这里等我。心里隐痛,挣扎着想要跟去,她想大声喊父亲,喊哥哥,却发现怎么也发不出声,很后怅然醒来,耳边只有轰轰隆隆的声音,以及不断从窗外飘过去的浮云。

再开机的时候,收到了他的短信。他急急地问,你要去哪里?我爱你,如你爱你母亲般深沉,我期望每一次与你相聚,透过理智的剖析与情感之疏浚,更助益你昂然驼行。我深知,情会淡爱会薄,但作为一个坦荡的人,通过情枷爱锁的鞭笞之后,所成全的道义,将是生命里很昂贵的碧血。我知道,你内心疼痛柔软,我也想让你知道,我要和你在一起。

很后是一句文言文,是与他初识的时候课堂上学过的《与妻书》。此去经年,不见了的是彼此的此间年少,所有的一切,不过都随手抽了把单刀,赴了趟花龄盛会,希望永不散席,却不会。再次一个一个字细读那些曾经烂熟于心的句子,难以自控,只是记住了那一句:即可不死,而离散不相见,徒使两地眼成穿而骨化石。她哭笑,并不是不想。或许这就是命定,这个世界对不起她,她依旧被人狠狠爱着,他待她好,亦不乱分寸,恩慈而待,灵魂以附。她自知不可多寻。

经年以后,不管不顾那些旧事,只是在某些时候扣开心菲,试想他如今可好。思及帧帧往事,它们被弃于落叶积尘之下,任何经不起任何撩拨,一个人独占一大片悲戚之地,不再有偷梁换柱的希望。她看病榻上的母亲,越发沉默的父亲,竟也感到无措与恐慌,这些看着眼睛的片段,关于亲情,稀薄而又湿润,始终不知道年少时错过了什么,未曾遗,何以忘,她不明白。

如今也是眉目清澈的女子,只是有些别人不易察觉到的隐忍与悲伤。她等待它们释放,辗转二十二年过去,耿耿于怀的,不是童年时期母亲的呵斥,对事事的阻拦,不是一直受压抑的内心,渴望坐井观天般的自由与奔放,也不是父亲的沉默少言,种种的耒,她发现,或许自己一直虚张声势,不与为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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